杨若离一时间忘了哭了，也忘了反抗。李月彤隐约听到秦风展的话，也是又惊讶又疑惑，难道秦风展觉悟了吗？杨若离推了推他，推不动，又问：“秦风展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秦风展就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孩子没了我们再要一个，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这回杨若离听得更真切了，也觉得他的声音更压抑，应该是酝酿了很久也伤心了很久才说出来的话。她以为他只在乎孩子，现在听他这句话她又稍稍改观了，难道他不仅仅是在乎孩子，也在乎她了吗？杨若离愣在当场，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再说话，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的乞求。老卢见状，拍拍李月彤的手，低声对她说：“我们先上去吧，给他们冷静一下。”可是李月彤不愿意，就说：“我们到一边站着，但是我不放心先上去，谁知道他们待会儿又怎么样了，秦风展未必真的认错呢，而且认错了若离也未必接受。”老卢拿她没辙，只能跟她走到楼道底下等着，把整个小广场都留给她们。杨若离问他：“秦风展，你的话是真心的吗？”她的语气还是有点冷，因为不太相信他这么快转变了。秦风展稍稍松开她：“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关于你说的问题，我回去自省了一下，也许真的有伤害到你了吧……”顿了一下，他终于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害了你和孩子，如果孩子真的没了……”他的语气瞬间压抑下来，看来的确非常难过，“那我们就重新开始，也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你意识到你错了？那你以后还会不会跟冯小姐怎么样？”秦风展抓着她的手臂，上下挪动了一下，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昕岚依然是我的朋友，但是以后我会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至少会尊重你的感受，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杨若离垂下眼帘没有说话。气氛能在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让她的心情缓和一些，就小心翼翼地问：“这样行了吗？”杨若离又盯着他的双眼问：“你是因为我有了孩子才这么想的吗？如果我没有孩子，你还会不会这么觉悟？”“你怎么还在提孩子，我已经非常伤心了，好不容易盼着他到来，可是你……我已经非常伤心了，但我也不怪你了，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现在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只希望我们好好开始，将来再要一个孩子行吗？你还说我还是只是因为孩子才这样？现在孩子已经没有了，我如果只在乎孩子，又何必对你说这番话？”杨若离低下头没有回应。“别想以前的事，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秦风展低声问她。杨若离忽然又流了眼泪，这几天哭得太多的，有伤心的，难过的，解恨的，感动的，总之她很敏感，无时无刻不轻易流眼泪。然而这一次为什么流泪，她自己竟然也不知道，是盼到了胜利的曙光，秦风展终于认错？还是被秦风展不计较前嫌的话感动到？还是因为自己这段经历的心酸？杨若离不清楚，但是对于将来的事她越发没法确定自己要怎么走。“我今天为了找你真是要找疯了，算是对我的惩罚了吧，而且你已经成功了，我非常伤心和难受。我也不跟你吵架了，我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实在没有力气了，我现在只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行不行？”秦风展低声哀求，那个姿态简直不像平常的他。杨若离擦了眼泪说：“让我想一下吧！”“你不答应？”秦风展失望。杨若离抽了一下鼻息，哽咽着说：“我现在脑子很乱，没法思考，所以，你让我想一想吧！”“你还要想到什么时候？”“我不清楚！”杨若离拿开他的手，就转身离去了，准备上楼去。“若离！”秦风展叫她。杨若离停了一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说：“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不要来找我，我会自己想清楚，如果你真的有意认错的话就请尊重我的感受，给我思考的时间！”她说完，不等她回应，就上楼了。秦风展呆呆地望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他才颓废地走回自己车上。他拍着方向盘泄了一下气，然后低头俯首在方向盘上，久久都没有抬起。杨若离回公寓的时候李月彤和老卢自动跟上，不过在电梯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李月彤是看杨若离伤心流泪，就暂且先不问，老卢则是一脸好奇，但是不敢问。回到了家杨若离先去洗澡，等出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好很多了，李月彤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这才开始问话：“刚才跟秦风展聊了什么？”杨若离喝了几口温水之后，感觉双眼好了很多，没有这么干涩疼痛了，这几天哭太多，她的眼睛可能都快红肿了，她悠然叹息：“秦风展认识到错误了，他跟我道歉了，但是我不知道还要不要跟他继续。”“你心里还爱着他吧？”李月彤说。“爱又怎么样，被伤害过一次，谁还有勇气迎接第二次？”杨若离讲出的话仿佛历经沧桑。老卢默默地转着眼睛扫视他们两个，见到她们都沉默了，就小心翼翼地插话，“我觉得男人总会犯一点错误的，不可能有十分我完美的人，那种只有电视剧里才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李月彤呛他，没想到老卢看样子很好，也有为男人的罪过开脱的时候，不可饶恕！老卢这就闭嘴了，连吭声都不敢吭了。杨若离却顺着老卢的话低叹：“是啊，又不是演电视剧，这个世界上找完美的男人是不可能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计较什么，又在期待什么。”她想起之前沈倾颜对她的劝告，哪怕像凌少这样外表十分完美的男人也有很多的缺点呢，这个世界太复杂了，人的生长环境太多变，总会造就出形形色色的人类的性格，不可能有一层不变的十分完美的人，除非那个是象牙塔里出来，一辈子泡在真善美的世界里那就可能纯粹完美，可是那就是童话故事了吧，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纯粹真善美的环境，又去哪里找纯粹完美的人？婚姻就是一个相互迁就相互改造的过程，母亲这么劝告过她，沈倾颜也以自身的经历劝告过她，劝她坚持下去，坚持就是胜利。她以前还没有改造秦风展的时候，还十分有信心，心态也很积极乐观想要去改造呢，可是今天，好不容易改造了秦风展一点点，等到他低头认错了，她却心力交瘁不想继续了，可能离婚这件事给她伤害太深了，她都没法恢复元气了，因此都无力继续去爱了吧。她真是一个矛盾体，她到底要怎么样才好呢？“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想跟秦风展继续咯？”李月彤问她。杨若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心情很乱，我不知道我以后要怎么办。”“那你刚才是怎么回复秦风展的？”“我没有回复他，我告诉他让他给我几天的时间思考。”“那你告诉他孩子的事情吗？他好像因为没有孩子还挺伤心的。”杨若离还是摇头：“不告诉，如果告诉他孩子还在，那他的认错就不纯粹了，我现在就是要看看再没有孩子的情况下他的态度有多真诚。”“你还是在给他机会的吧，如果真的彻底死心了，哪里还管他态度真不真诚，早就拜拜了。”杨若离闭眼不说话。老卢呆了一阵子，天晚了，也准备告辞离去了，李月彤稍稍送他到电梯口，杨若离就回房间去了。李月彤回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就跟到她的房间，见她在整理书桌上的一堆书，大学毕业后杨若离基本上不卖书，她的专业课本都留下来了，此时堆了一堆在她房间里呢，李月彤见她在鼓捣那堆东西就问她：“你还不睡觉准备干什么呢？”杨若离弄了一会儿，坐到床上说：“月彤，明天我们开始找工作吧，毕业后歇了差不多两月了，是时候该出去了。”李月彤瘪瘪嘴，有些无奈地说：“好吧！先在网上看看，投简历。但是我没啥问题，你就不行了吧，你不是怀孕吗，这个孩子拿不拿掉，也影响你找工作的！”“那我也先陪你找着吧，万一我也出来工作，那也有面试的经验呀。”李月彤拿她没辙，就去洗澡了。杨若离看了一会儿书，也熄灯睡觉了。她以为她会很难入睡，但是没想到，今晚睡得异常好，基本上倒头睡去，就睡到天亮了。第二天李月彤果然一大早敲门，拉她一起上网看招聘信息，一起投简历。可就在这时，杨若离接到了冯小姐的电话。自从上次李月彤的爸爸妈妈来之前杨若离收到冯昕岚的短信她没有回以后，冯昕岚已经很长时间不联系杨若离了，不知道这一次又打电话来干什么。李月彤在看招聘信息，杨若离不惊扰她，不动声色地到阳台上接电话。冯小姐的语气似乎有些难过，“若离，我们可以出来见见面吗，我觉得……我可能有些话想对你说。”杨若离前几天其实蛮讨厌冯昕岚的，可以现在心情平静了以后，就能接受她的邀请了，而且她这几天正考虑要不要接受秦风展的事情，也许能从冯昕岚口中听到点不一样的消息，于是就答应了。“冯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呢，我随时都可以的。”冯昕岚很高兴，“你能答应太好了，那……就待会儿见面怎么样？”杨若离才想起冯昕岚也是没有什么工作的，千金大小姐的工作就是学音乐学美术，基本上不用抛头露脸，闲得发慌，她回头看了一下李月彤，想想就答应了。于是她们约喝下午茶。杨若离又陪李月彤看了一会儿招聘信息，投了几家中意的公司，这才一起下楼到买菜，两人一起做午饭。李月彤这回难得积极跟杨若离学炒菜，以前她最多打一下下手，洗洗菜洗洗碗什么的，绝对不会碰油烟味大的工作，可是今天她似乎很有心情，非要跟杨若离学炒菜。李月彤说：“等你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人住了，我不学点手艺难道只能吃泡面了？”“你可以嫁给老卢，回家就有人伺候了！”杨若离揶揄。李月彤“切”了一下，“我还没这么没志气呢，大不了我自己请个保姆！”吃了午饭，李月彤打算午睡，杨若离却说家里有一点事，要回家看看子鸣，李月彤也不怀疑，让她路上小心，然后自个儿去睡大头觉去了。杨若离这才安心出门。她自个儿搭车到冯昕岚说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场合十分奇怪，冯昕岚的姐姐冯昕如居然也在场，和冯昕岚一起双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她。杨若离走进去的时候先问侍者，得知是远处那一桌正是等待她的客人，她远远一望看到冯昕如在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打算过去，可是冯昕岚眼尖，朝她热情地挥挥手，她也只能应着头皮上前。杨若离注意到冯昕如的表情始终很冷淡，对于她的到来没有多少热切地欢迎，她就不明白了，冯昕岚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的姐姐跟着出来，而且是冯昕如这么厉害的女人。杨若离对冯昕如狠狠扇了刘颖儿几巴掌的神情印象深刻，从此她就在心里认定冯昕如绝对是个狠角色，肯定是个十分不好惹的女人。冯昕岚等杨若离入座之后就先解释：“今天和我姐姐出来逛街，所以就顺道她一起出来和下午茶了，若离应该不介意吧？”杨若离尴尬一笑，看到他们身边的确放着几个袋子，应该是买衣服回来的，她尴尬一笑。她还能怎么回答，说介意吗，那这是没礼貌？说不介意吗，可是心里的确有介意得慌，为什么两个人出来见面还要带个外人！杨若离跟冯昕如搭招呼，冯昕如只是扯嘴角笑了一下，虽然也回应了，但语气不咸不淡的，让杨若离的热情遭遇冷脸，杨若离十分不适应。冯昕岚招呼来侍者开始点茶水甜点，还点一些垫肚子的小吃食。几个人一开始都不怎么说话，都是吃东西，冯昕岚说：“这一家的甜点做得不错。”“不如上次那一家。”冯昕如挑刺。“都不错了，姐姐，各有特色！”冯昕岚笑着对冯昕如说，然后问杨若离，“若离觉得呢？”杨若离笑笑，“我不经常吃甜点，我觉得这一家的口味还行吧。”“哧……”杨若离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好像听到冯昕如不屑一笑，但是她望着冯昕如的时候，却看到冯昕如安静地、斯文地在吃东西，好像并没有发出那样的声音，于是她心里云里雾里的。不过从刚才的对话来看，杨若离对冯昕如的性格有更加深一点了，这是一个女强人吧，比较挑剔也比较强势，跟冯昕岚还是不同的。“上次爸爸让你见的那个人感觉怎么样？”冯昕如忽然问冯昕岚。冯昕岚的兴致瞬间被打压下去，有点怏怏地说：“没怎么聊，也就那样吧。”“他的条件不错了，跟你也算梦当户对，还要怎么挑剔？女人，找到差不多的就嫁了吧，爱情不能当饭吃，而且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白白给人家脸上贴金。”冯昕如意有所指地劝说。冯昕岚怏怏不快回答：“再说吧。”然后她终于想起了杨若离，问杨若离，“若离最近还好吗？”杨若离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敏感，想了一下，还是若无其事地回答：“挺好的。”“我听说……你怀孕了？”冯昕岚睁着一双美丽澄澈的眼睛问，好像很好奇又好像有点试探。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她怀孕的消息都快人尽皆知了吧。杨若离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嗯。”冯昕岚就低下眼睛，只盯着桌上的东西说：“如果刚怀孕还要离婚的话，的确有点麻烦。我今天来……其实还是想跟你说对不起。”冯昕如忽然瞪了冯昕岚一眼：“干什么自轻自贱，谁对不起谁了，秦风展对不起你的还没有跟你道歉呢，你干什么跟他老婆道歉？”冯昕如安抚了一下冯昕如：“姐，你不懂……”“我不懂，我怎么不懂？是谁先说对你一见钟情，是谁先说以后一定娶你让你白等了这么多年？是谁最后又辜负了你娶了别人，而现在人家感情不合过不下去了，也是你的错？你怎么这么心软这么好欺负啊？”冯昕如噼里啪啦地教训她。冯昕岚只能叹气，“唉，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人家都要离婚了，若离没有做错什么，我还是应该跟若离说一声抱歉的。”冯昕岚解释，外人不了解情况，一定会觉得冯昕岚非常好心，在冯昕如的对比之下，实在太圣洁了。杨若离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就看着她们姐妹相互劝说。直到冯昕岚问她：“若离，你会和风展离婚吗？”杨若离才抬起头来看着冯昕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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